当技术近于艺术

只有当人马之间建立一种高级别的交流沟通，并且是一种文雅并富有礼节的交流的时候，才可以被称之为“马术艺术”。——葡萄牙著名骑手Numo Oliverira（1925-1989）

从马匹被人类驯服以来，这种集多重功能于一身的生物便长久生活在人类的社会中。从农用到运输，从战争到娱乐，可以说，人类每一阶段的历史，都有马存在的痕迹，在人类文明史中，它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法国著名马术表演师Pignon 夫妇曾经说过：“马文化的历史几乎就是世界的历史。”

时至今日，在众多与马有关的活动中，无论是竞技项目还是艺术表演，因为涉及到人类以外的生命参与，马术表演无疑是最有观赏性并能引起观者共鸣的。从广义上说，马术运动与骑马本身有着同样久远的历史，但经过现代人的思维模式分析，现存于世的各种表演大致分成三类，一种是脱胎于军事训练的古典马术，一种为更具有舞台戏剧效果的现代表演马术，另一种则是在民间经常见到的马背表演，三者之间似乎泾渭分明，层次高低立现。但是，应该这样简单地分清阵营么？

从历史角度来说，古典马术最早应用于军事训练中，和其他许多马术项目一样，各种动作、队形，都是为了让骑兵从中可以学会如何操控马匹以及在团队中有序地行动。骑兵籍此训练可以培养良好的步伐、间歇和距离感。在训练和实际行进过程中，学会排序、靠拢、分散并控制好与其他人之间的间距，这让骑手的注意力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他们必须正确估算出距离与速度，训练自己的本能及与马之间的配合默契。同时，在训练中，马匹也要学会各种图形、急转弯、不同步伐之间的转换，以及匀速地对向、相向或交叉行进。

在艺术繁荣复兴的巴洛克时期，古典马术也空前繁荣。以精湛、娴熟的技艺，骑着优雅的马匹，表演各种技艺或组成各种图形，成了贵族们炫耀自己马匹和及骑术的最好机会。这种流行一时蔚然成风。1662 年，路易十四组办了马术竞技大会，成为历史上最著名的马术表演；1667 年维也纳皇宫上演了“马术芭蕾”，盛况空前。在名称中我们可以看到军事训练的痕迹已经很模糊了。热兵器时代来临后，骑兵已经逐渐丧失了他们的军事基础，但古典马术的精湛与高雅在马术训练中仍然具有极高的价值。

随着古典马术在战争中作用的减弱至消失，马术表演却更加赏心悦目起来，发展到了现代，逐渐加入了更多的元素，比如现代舞台上的声光电，人马表演也被加入了更多的戏剧元素。变成了传统古典马术表演之外的另一种表演形式。世界上最好的现代马术表演都集中在欧洲，法国、德国、英国、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等国家都有非常有名的现代马术表演师。这些表演师同现场的马匹一起，或舞蹈，或嬉戏，配合着场内色彩绚丽的灯光、婉转流畅的配乐，更像是一场马主题的梦幻舞台剧。现在这种表演形式已经融入了一些大型的马术赛事、马展和一些与马相关的大型活动，在开赛前或是活动间隙，吸引更多的观众进入场地，起到渲染和烘托气氛的作用。

相对于上面两种表演形式来说，马背技巧类的表演虽然也与马匹有关，但因为马戏是为大众娱乐服务，马背杂技则更倾向于让马持续而单一地在长缰控制下奔跑，而人在马背上做各种动作，人与马之间的情绪互动相对于前面两种演出要少得多，所以被纳入“马术艺术”范畴的理由并不是那么强劲有力。其实，还有个理由，在最初的马戏团表演中，马匹的地位与其他动物相同，都是作为道具，而驯练马匹的都是驯兽师，并非现在意义上的马匹调教师。

从广义上说，“马术娱乐”包罗万象，马匹不过是表演工具而已，但马术运动发展到现代，是现有的体育竞技项目中唯一一项由人和动物一起完成的项目，它要求人和马成为一个整体，延展至各种与马有关的表演，其实这考验的是人与马之间的相互理解、相互尊重乃至相互默契。马戏在逐步发展中已经渐渐脱离“动物道具”这一身份。事实上，在1983 年被国际马联正式认证为马术比赛项目的马背体操，最早的雏形就是在马戏中的运动员在马背上闪转腾挪发展而来。马背体操选手对于马背上的运动具有非常敏感的感知度，匈牙利的特技骑手Joe Turi 就因其敏锐的马匹感知度而转行到了场地障碍项目，并成绩骄人。更何况，最早的马戏训练是以“马术艺术”为基础的，不能将所有用于娱乐大众的马匹表演一概而论。

说了这许多，其实笔者倒是认为，无论是古典马术，还是绚丽的舞台剧，或者是技术高超的马背技巧，每个概念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在比利时温血马协会工作多年的Soloman Lam 先生认为，任何具有欣赏性和娱乐性的事物都可以称之为艺术，这本就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无论人与马身处何地，他们之间的良好沟通，行为上的互相认同，感情上的相互依赖，精神层面的升华，才是让观者与自己都为之神往的源头。

创作了Cavalia 人马表演剧的Pignon 夫妇让马在极其自然的状态下，在舞台中央做出各种动作，人来配合这群精灵展现各种姿态与画面，这个剧的主角是马，然后才是人。而奥地利维也纳的西班牙马术学校也有过一句传世的名言，“我们把照顾马匹视为己任，如何对待马匹是我们的文化准绳。我们被召唤着，用宽容和友爱的心去理解马匹感知外界事物的思维，并把它们视为人类的伙伴，而不去剥夺它们内心深处的本性。”Cavalia 的创始人Normand 说：“我们的中心主题就是向我们那些四条腿的艺术家们致敬，并展现它们的美丽与辉煌。”真正的、无私的人马合一很难达到，但这不妨碍人们苦苦地追求，并为之努力和奉献，恐怕这，才是让技术逐渐升华成艺术所要经历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