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杰：在最美年华见证中国赛马盛世

二十三年可能是一个人的花样年华，也可能是一个产业兴盛没落乃至重生的起起伏伏。作为中国首位平地赛马女练马师，王慧杰曾是赛马界的长腿美女，她将一生献给中国赛马，如今年过半百初心未改，作为中国赛马的见证者和坚持者，可谓中国赛马界的最美常青树。她曾见证中国赛马无比辉煌的鼎盛时刻，却也在它没落的艰难时刻拼尽全力支持，希冀着头发花白之际目睹它的复兴。

在王慧杰眼中，中国赛马曾经无比辉煌，相比之下现在的赛马赛事远不及当年的盛况。在 1993 至 1999 年之间，广州创立赛马场，几经沉浮，虽未能打造像香港特别行政区赛马那样的庞大产业，但广东马术运动却得以飞速发展，成为历届全运会马术比赛中的老牌劲旅。

1993 年成立的广州赛马场，是全国第一家具博彩性的有奖赛马场，曾经辉煌一时，可谓日进斗金。当时，张汉文任广州赛马场总练马师，他的学生王慧杰正是我国史上首位平地赛马女练马师。

广州赛马场于 1993 年 1 月竣工，1 月 8 日开幕，每周开场 3 次，每周二、周四及周日举行，分日赛和夜赛，进场门票为 10 元。1999 年 12 月 12 日，赛马场跑完了最后一场马，广州赛马退出历史舞台。在这 7 年中，广州赛马场共进行了 757 个赛马比赛日，创下许多中国内地赛马的辉煌事迹。例如，慈善捐赠近 3 亿元，赞助中国马术队第一次参加亚运会马术项目，1998 年长江洪灾捐赠1000 万元等等。拥有员工 3000 多人，骑师近百人，练马师近 20 位，操马员 400 多人，有喂马、钉蹄、驯马、马医等多种分工。竞赛马匹有 1220 匹，马主 581 名；马会会员3800 位。一个赛马日 10 场赛事出动 100 多匹马，入场观众高达 3 万人次。

2000 年，国家明文禁止博彩性赛马后，广州赛马场彻底停业。广州人关于赛马的记忆就此封存，轰轰烈烈的赛马时代画上了一个句号。此后广州市政府和赛马场管理部门将“马道”变成了“车道”，赛马场改建成多功能现代化大型汽车交易市场。广州博彩赛马是20世纪末我国赛马业一次大胆的尝试，并留下了很有借鉴意义的经验和教训，对我国现代赛马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王老师看来，赛事作为博彩赛事与作为体育竞技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情。目前在没有博彩的情况下，中国赛马人需要花更多的心思在赛事组织上。在中国，近现代赛事曾是有博彩的，博彩确实能让赛马行业活起来，能把马术和其他马产业都带动起来。但是没有博彩并不意味着中国的赛马就无路可走了，迪拜也没有博彩却仍将赛马玩儿得风生水起，就目前来说，中国的赛马发展或许可以参考他们的方法，将赛马与体育旅游、马文化相结合。

2016 年的内蒙古科右中旗举办的速度赛就结合了诸多特点，具有一定示范作用。比如，7 月 9 是是中国马术协会主办的赛事，与官方机构合作保证了赛事的专业度；7 月 10 日则是莱德马业主办的国际邀请赛，其中神奇百万拍卖行专场以及赛事在新西兰国际电视台同步直播便是中国赛马走向国际的体现；与此同时，几天的赛事与内蒙古国际马术节相结合，极具特色的民族表演如蒙古歌舞、马背骑射、搏克竞技等充分调动了观众的兴致。

当然除此之外，作为速度赛马常规赛，其在规则上也较为规范。有评分、评磅、升班、降班等机制来确保赛事的公平性。自 5 月 1 日起，各俱乐部的骑师、练马师都集中在此，长达 3 个月时间里共有 12 个赛事日，在此期间，马匹赢得比赛后会有加分或加磅。让大家都有赢头马的机会，这是赛马公平性的基本保障，也是与国际接轨的基本要求。

谈到近年来在新疆昭苏、成都温江、内蒙莱德以及武汉的东方马城等地兴起的速度赛马赛事，作为目前国内比较大型的赛马赛事的组织者，王老师看到各大马主因赛事撞期而倍感苦恼。就此问题，王老师曾与官方机构领导讨论并建议，考虑分赛区进行比赛，年终进行统一的总决赛，这也能减少俱乐部马匹折返于不同地方参赛带来的巨大资源消耗。下一步就是打造品牌赛事，建立中国自有的赛马赛事品牌。

“目前，诸多赛事发展让我看到中国赛马产业已在正确的方向上迈出步子，与此同时，我也看到无数中国赛马人多年来对赛马事业的坚持。如我本人，虽然当年广州赛马被叫停，但我并没有就此离开赛马，仍继续从事练马师、马术教学、赛事组织、行业培训等工作。包括北京马术协会在沉寂四年后，去年再次举办赛马，我也曾作为组织者帮助举办过其中的两站赛事。”

赛马赛事与马术赛事或骑乘教学非常不同，首先在赛事组织过程中就可以看到，赛马的场地比障碍赛的场地要大很多，对赛事组织的要求也更为严苛。此外，赛马赛事在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都有，它与马术赛事不同，是更为大众化的赛事。观看赛马的人群都是举家出动，上至女王下至平民百姓，都可以享受、消费。王老师自己也深有体会，“近年因为车祸受伤我时常有情绪的低谷期，但是观看赛马比赛能给我带来激励，马在赛场上拼尽全力奔跑，就会让你觉得谁看轻你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绝不能看轻自己。”

中国马业整体发展存在很多问题，阻碍其发展的有人的理念问题，有人马关系问题。而不善待马，不足以保证马匹福利就是最令王老师难以容忍和痛苦的事情。无论是在上课教学还是在平时练马的过程中，王老师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们学着与马沟通，去刷马、照顾马，去熟悉马性，这也是对自身安全的保障。”在人马的关系中，你必须先付出才能有所收获。”

除了政策原因和理念问题，王老师认为目前赛马发展还需要资金支持，“中国赛马还要往前走，大家都在尝试不同的方式，虽然举步维艰，但是步子是在往前迈的。

王老师出生在内蒙，从小看着夕阳西下马儿奔跑时飞扬的马鬃就会心驰神往。小时候曾在内蒙古马术学校学习现代五项的游泳、射击、击剑，其中有一项是马术障碍。在一次受伤后王老师去读了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助理会计师。但她心心念念的仍是马，于是毅然放弃了公务员铁饭碗，做了违背家人意愿的决定：辞职去了广州赛马会。“从事练马师后就不打算回头了。”王老师对于自己当初所做出的选择从未感到后悔。

练马师主要负责马匹调训、骑师培训、安排马匹出赛、相马等等，目前活跃在赛场的骑师多半都是王老师的学生，近些年来她也在赛事规则方面进行培训，希望培养出很多的专业人才。但谈到赛事的运作和规则，王老师长叹了一口气，“我们说的所谓的要和国际接轨，实际上就是为了把赛马继续下去。”

笔者十分困惑，除了赛马真正辉煌的七年，剩下的十几年面对自己钟爱的运动如此消沉，王老师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个人的才气和命运总是会受到时代环境和背景的影响，人生就像一个巨大的轮盘赌，你会随着它起起伏伏。在赛马辉煌的七年中我虽然累到极点，但也快乐到极点。幸运的是，我不会因为任何问题而放弃自己所爱的事情。”在离开广州赛马会的日子，王老师从事马场马术教学、休闲骑乘、速度赛马练马师等等，无论是哪种方式，只要马还在她身边，就证明她还活着，而且活得很精彩。虽然在这十几年中，赛马没办法回到鼎盛时期的风光，但是王老师一直没有停止各项相关工作。每一年的赛事，中国马术协会、中国马业协会以及全运会赛事王老师都有组织参与。在广州赛马会叫停赛马后，12 个竞赛马房加上训练基地的 4 个训练马房共 16 位练马师，其中只有她一个人坚持了下来，至今与马为伍。直到近年她因为遭受车祸身体受到影响，但在康复后她很快便回到自己所热爱的领域，从能站起来后就继续讲课培训。“赛马是个特殊的事情，它需要通过沟通交流来宣传、渲染。比如美国的一代骄马‘秘书处’，它拯救了处于经济萧条下的整个国民精神，无论多老，无论多不堪，你一定要有颗勇敢的心，自由的心，不能让别人左右你的内心。”

王老师这大半辈子究竟练了多少匹马，她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对她来说，这就是她一生的工作。“我所遇到的爱马之人都是精神病，都是疯子，时时刻刻想着念着的都是自己的马。”而她自己培训职业骑师、赛事组织人员，甚至马工、饲养员，最终也都是为了马。对于不认字的马工她会口头教他，“马粪拉出来一般是 12-15 粒球形的，如果落地后三分之一是摔碎的，其它还是成形的这就是正常，如果都是稀如牛粪那就不正常需要注意了，如果一粒都没有碎，可能需要用油、用盐了。”

可能别人介绍她时，更多地会说她是中国首位女练马师，但是她却更愿意说自己是中国现代赛马的见证者和坚持者，“这个坚持是指我经历了中国现代赛马的所有过程，经历了二十多年的起起伏伏之后，现在我终于看到了中国赛马在走向一个正确的方向，赛马变得更像赛马了！无论是组织形式、场地条件，还是马匹福利（马医院、马游泳池、康复设备）等都有了不错的条件。”

王老师认为，让马在完全没有恐惧感的情况下接受调教才是最好的调教。好的练马师既是练马师，也是饲养员和好马工，还是个初级的兽医，“无论是从事哪份工作，你一定要去关心马，付出才会有收获，马儿才会为你拼命。”王老师举出2015年的墨尔本杯上那位爆冷获胜的女骑师的例子，“她的哥哥正是冠军马的马夫，还是个唐氏综合症患者，哥哥护理马，妹妹策骑，兄妹两人已经与马融为一体，马就会为他们搏命而战。最终获胜的那一刻，收获的不仅仅是荣誉和金钱，那种人马之间的信任与付出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每个爱马人活得都很辛苦，比如我的马如果生病了，我自己连续36个小时或者48小时不合眼都是正常，茶和咖啡都不需要，但是一旦马儿好了，可能我自己就累倒了。”大家都认为她一辈子养马、练马实在辛苦，但这是她真正爱干的事，是她快乐的源泉，就算碰到了痛苦和难关也得过，“说白了就是自己认定的事儿，一辈子都不后悔。”

有爱马之人如此，中国赛马前进的道路上也就多了几许光明，正如王老师所言，中国赛马要的就是一种精神——就算被众人看低，也永不言弃，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