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马走天涯

其实我也没想过为什么会喜欢马，14年前，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康熙骑马，基本上是抓着马鞍上的铁环，让马拉着在平原上野跑。现在想来第一次上马就那样飞奔是一件挺危险的事情，但也就是从那次开始，那种眼前一马平川，耳边风声飒飒，和马一起的那种节奏和自由飒爽的感觉就印在了心底。

说实话，我在过去12年的时间里是怕马的，毕竟这是种比人类高大不少的、但充满力量的动物，虽然景仰并且欣赏他们，但那也是充满敬畏的。因为当时不懂他们，也没有太多驾御的自信。直到两年前，第一次给马抠脚掌的经历，使我喜欢上了马。那是一匹叫飞飞的训练马，就在他顺从地把后腿一弯，重重地倚在我的腿上，把后马掌亮给我的那一瞬间，和马的那种信任和从没有过的接近通过这份重量和马身上的体温传递到我心深处……

我开始学着去理解和注意马的性格和特性，去观察同一匹马在不同时候的身体状况、精神面貌。我发现其实马是一种很有趣的动物，很多时候更像是个孩子……有时候充满好奇，有时又出奇的胆小，有时候脾气犟得几头牛都拉不动，有时候安静温顺得像个小兔子，有时候争风吃醋、扬沙万里，有时候奋勇争先，甚至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有很多机会可以出国拍摄电视节目，我们的节目是通过电影来看世界各国的文化历史、风土人情，所以也总有意无意地会找各种理由把马文化列入我们的拍摄计划。

约旦，一个很有特点、有风情的中东国家。英国导演大卫里恩曾经拍过一部奥斯卡的获奖影片《阿拉伯的劳伦斯》，其中有很多经典的镜头就是拍摄于约旦。更有趣的是，影片中的劳伦斯要说服一个沙漠部落的首领加入他们的征战队伍，共同对付土耳其人，而这个有趣的部落首领要求的奖赏和回报是“能给他带来荣耀”的阿拉伯战马。于是劳伦斯和这位部落首领就在土耳其人运送马匹必经的一片沙漠地区设下埋伏，成功地截获了敌军的上百匹纯种阿拉伯马。当这些马匹争相越出车厢，在广袤的沙漠飞驰时，这位由安东尼奎恩扮演的部落首领“乐开了花”。

一直以来，阿拉伯马在中东广泛地被用于征战，它体态灵活，既有耐力又有速度。曾经有一位痴迷马术的约旦人骄傲地跟我说，阿拉伯马是世界上最忠诚的马，在战场上，即使是它的主人死了，它也会站在主人身边一步不离开。那是人马合的种情谊。

其实在去约旦之前，我没有亲眼见过阿拉伯马，于是就有了去约旦皇家马场的经历。约旦是君主制国家，国王是一国之长，皇家的很多成员都是不折不扣的马术爱好者，尤其是约旦的ALIEAN公主，光是她的私人马场就有好几个。而她本人也是全国比赛的长胜将军。她在马上的照片真是迷人万分！只可惜在我们访问期间，ALIEAN公主没有在阿曼。

走进皇家马场像是走进一个公园，里面的树木草地郁郁葱葱。再往里走，出现的马蹄形的建筑才使我们有了马场的感觉。有趣的是，这里的建筑元素几乎都是和马有关的，比如用铁卯装饰的门和马蹄形的窗户。

在一个个大概都有三四百平米的露天的马圈里放养着不同岁数的马群，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纯种的阿拉伯马，它们简直是太让人着迷了！完美的比例、曲线优美的臀背、优雅的脖子、柔和的下颚骨、调皮的尾巴（在跑动的时候总是往上翘着）。它们的神态、样子真有点像性感丰满而又不乏天真调皮的女人！

因为这里是阿拉伯马的种马场，所以几乎是不对外的。这里的马平时只能见到固定的些人，对于我们这些看上去、闻起来都有所不同的外来者，它们充满了好奇。当我们走进其中的一个马圈，就看着它们小心地、试探性地、慢慢地往我们这边挪动过来。一下子，有十来匹马很近地围着你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它们并不介意我去触摸它们的脖子，而是用眼角的余光装做漫不经心地打量我。这是我见到过的最纯净的眼睛！又大又黑，大部分都有一层又长又翘的睫毛，所以让眼睛有种迷离、深不可测的感觉。这是我见过的最健康和最自然的眼神了！

有意思的是，它们没见过摄像机，我们的摄影师在拍摄的时候，常常冷不丁地在镜头里出来一个大鼻孔，一张一吸地来闻摄像机镜头。好玩的是我们走哪儿，这些庞然大物就会很快跟过来，有的干脆在摄像机前横挡住你，马场的经理笑着把一匹最调皮的马推开，对着这匹叫Stellar的马说：我知道你很上镜，你已经是个明星姑娘了，现在可以让开一下啦，他们要工作了！经理是个非常慈祥的人，他能记住这个马场两百多匹马每一匹的名字和它们的性格，对它们的态度就像对孩子一样。它们完全是养尊处优地生活在人为创造的天然环境中，每天都会有最悉心的照料。这里甚至有具有各种现代医疗设备的马医院，病了也会有专门的医生看护。

在一个铺着干木榍的室内马圈里，我看到了30多匹怀孕在2-4个月的母马。这里是马场最舒服的一个马圈，防晒又通风，干木榍松软又透着清新的香气。怀孕的母马似乎脾气也会长一些，互相时不时地会叫一叫或者追着对方跑两圈。安静时，这些母亲看上去实在是母性十足！因为隆起的肚子让她们的体形看上去更圆润，眼神也更有媚惑力。

有很多次，我几乎开始认真地考虑在这里做个马倌是否可行，哪怕是当一个月，不拿薪水。

去匈牙利拍马场完全是歪打正着，因为来匈牙利的大任务是拍摄希茜公主的故事。

希茜——这位奥地利的皇后，匈牙利的王后，19世纪的绝代美人，她拥有美貌、地位、金钱和丈夫的爱，现实生活中却一生经历孤独寂寞和漫长的漂流。然而有一件事是她热爱一生的，那就是骑马。而罗密-施奈德扮演的希茜公主曾经在一代人心中留下了人间爱情和人格魅力的神话。

小时侯就爱看《希茜公主》，当时特别羡慕她那些下摆巨大的美丽裙子。现在重新看这部电影，我开始佩服她绝对一流的骑马技术！

希茜小时候就和父亲在巴伐利亚的山间打猎骑马。希茜的父亲曾经跟她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有一天当不成贵族了，我们就去马戏团做骑术师。”而希茜在当上奥地利皇后之后，这个爱好丝毫没减。这在当时的女性当中是绝无仅有的，更别提希茜时不时会和男子一样，穿着皮裤，跨在马背上奔驰，这在19世纪的维也纳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当时她的举动曾经在奥地利宫廷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也导致了希茜越来越频繁地访问紧邻的匈牙利，因为在那里，没有成群的侍卫跟着她，她就可以随意的骑马驰骋。她甚至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和出身，只要你马术高超，你就是我的朋友。”她在英国和匈牙利有很多朋友和她骑马，当时匈牙利的安德拉西伯爵就是其中之一。

匈牙利的军事力量和军队素质在欧洲历史上是享有盛誉的，尤其是他们的骑兵，历来有饶勇善战的美名。而且他们很多都是贵族出身，骄傲和爱国是他们的特征。安得拉西伯爵，奥匈帝国的外交大臣，这个充满激情和理想的人物就是个骑马的高手，他也是希茜一生中最敬佩和崇拜的人之一。

我们碰到的一位专门研究希茜的专家说，如果是在现代，希茜的骑马术基本上可以拿到欧洲女子冠军的！希茜当时很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和丈夫一起骑马检阅军队。她1.72米的个子，腰很细，骑在马上的样子非常之飒。

在奥匈帝国成立之后，匈牙利就把一个叫歌德勒宫的巨大宫殿作为礼物献给了弗朗次约瑟夫国王和希茜王后。歌德勒宫目前还保存了希茜当年的一个马场，还有一片她常骑着马去散步的树林。因为天冷，盖着雪的马场和树林多少显得有些萧瑟。在离歌德勒宫殿不远的一个马场，我们遇到了一位曾经得过多次国际马术冠军的乌兰先生，他经营着一个马场，他说他个人很崇拜希茜，因为她是骑马的天才，因为当时女人们都穿裙子，而且跨骑是被认为很不雅观的一件事，所以当时女子都是右腿盘在马鞍上侧着骑用的马鞍和男子是不一样的，比起男子来说难度其实更大。

乌兰的马场就是个小小的博物馆，有一个放满奖杯和奖章的房间，还有一个房间放满了他对历代匈牙利人穿的马服的收藏品。

乌兰先生见我看得服装唏嘘不已，就问我是否愿意穿上衣服骑马试一试。我真是有些激动，幼年时和成年后的两个梦想可以同时实现了！

光是穿衣服就花了半个小时，里里外外、大件小件一堆。外衣是一件拖地的红色丝绒长裙，走路只能用手拎着。穿好衣服一出门，发现雪已经下起来了。马场皑皑一片白雪。走到马圈，发现马也已经备好了，是一匹高大纯色的利皮撒(Lipitsa)黑马！乌兰说，现在已经没有当年女子侧骑的那种马鞍了，其实哪怕他真给找来一个侧骑马鞍，我也不会骑，危险系数太高了！

裹着裙子上一匹高马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等我在马上坐定，乌兰把我的裙摆一敞，正好把马的后臀给全部盖住，感觉自己和马先就连成一体了。在雪花飘飞的马场，骑一匹训练有素的马，身后裙带飘飘，感觉像是回到了希茜的时代！

这恐怕是我在匈牙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