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压辔摇玲珑，马蹄隐耳声隆隆——德国买马小记

“神马自当西天来”，汉武帝一声感慨，真成了千古绝唱。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国人开始热衷西行买马，稻香湖马场也混迹其间。经中国马业的小岳指点和德国大使馆农业参赞处的帮助，通过田牧歌同学与德国马界四大品牌马协会之一的威斯特法伦马（西法伦马）协会的邮件往来，终于圆了德国买马的春秋梦。

德国，一个在版图上如“腰”或“扁担”般支撑着欧洲的中欧大国。在过去，我仅通过教科书对思想界和哲学界的马克思、恩格斯、尼采、黑格尔、费尔巴哈等，音乐界的贝多芬、巴赫、莫扎特等，文学巨匠和诗人如歌德、席勒、海涅等，还有爱因斯坦这类伟大的科学家略知一二。再就是当下熟知的如“战车”般厚重的德国足球，最有口碑的德国汽车，严谨的德国工业……但当助我们买马的威斯特法伦马协会股东施玛勒先生谈到马术在德国如乒乓球在中国的地位时，我汗颜了！这是含金量完全不同的两项运动，其本质是对中华之祖黄帝那番“马乃济世之基、立国之本”忠告的撞击；是对“河出图、洛出书”，黄河“龙马”献给中华人文之祖伏羲“道玄”而开创文明，以至被后人誉为中华第一精神——“龙马精神”的震撼。无奈的移情别恋，逼我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看、思、学。

当我们在拍卖场如愿，又逆观那些马匹进入拍卖的过程后，倍感责任是通过严谨和原则来履行的。施玛勒先生讲：德国马匹的健康标准分五个等级，只有符合一、二级标准的马才允许进入协会的拍卖场。换言之，拍卖马匹必须非常健康。中国自古“相马先相骨”，所以德方首先提供了马骨骼关键部位的X光片，心血管系统方面自不待言，五官科、消化系统也是一丝不苟，即便是不影响使用的瑕疵也如实告知。如，一匹马的咽喉呼吸道前端有疹疱，排除感冒后确诊为遗传问题，不影响使用，但在运动时有呼吸异声……这些诊断均出自德国最具权威和信誉的一家马专科医院。我们在参观这家医院后感慨：“这纯粹是人医院的翻版。”，“如果要享受这样的医疗，除非下辈子托生成马，还得在德国。”这家医院的诊断，即使在跨洋的美国也是被认可的，这次拍卖的所有马匹均通过了该医院的诊断。我理解了为什么威斯特法伦马协会能成为德国众多马协会中近年发展最快的协会。都说拼服务，其实拼的就是对消费者负责，售前就在拼。德国有很多的马专科诊所、医院，且价格便宜，但“民无信不立”，信誉是金子招牌，威斯特法伦马协会只认这家最具信誉和保证的医院，足见一番用心良苦。

施玛勒先生带我们在浏览马匹体检过程中，见到一条长约50米，由8厘米见方的小方石铺就的直道和一个同材质半径3.5米的户外圈程场地，还有一个室内馆（沙土地），这些场地是供医生对马“压蹄”后遛行检查马匹四肢和柔韧性使用的。据说，很多参加类似奥运会这样大赛的马匹到这个场地来检查都未必合格，或根本不进行这类检查，使我想起了一句不着四六的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协会对拍卖马匹健康的重视可谓面面俱到，当然，费用不菲，检查费1000欧元，另加报名费550欧元，合计起来就是拍卖的进门费。

中德之间有个马匹贸易的瓶颈，就是中方单方提出的马临时检疫条款，导致很多打了预防针的马匹不能通过检疫。德国医生如果仅按欧盟的标准应中方指定的几类病检疫，这个交易将不成立。威斯特法伦马协会为协调关系，根据拍卖前的血检参数，设立预血检程序……这是服务，也是一种承担。在我们回国静候时，一匹马的韧带在调训时拉伤，德方立刻主张我们放弃，并退全款。考虑到箱位和运费，根据对流拍马的了解，我方提出马匹调换，协会方由施玛勒先生出面做马主会员的工作，一天内完成了对马匹、费用等方面的全面调整，又一次化解风险，又一次承担责任，使我们几个“长了毛比猴还精”的老家伙服气，对施玛勒先生充分信任，都是诚信惹的“祸”。

我们的教育提倡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并把“德”放在首位。德国人已在马匹选育方面形成先遗传后教育的立体结构。有一匹马很被看好，结果因恶意摔人，流拍。由此联想起已故王铁权先生的话，“根据马对人的态度，就知其来自何方。欧洲马见人就亲，日本马对人半信半疑，中国马见人就躲。”市场价值决定着水到渠成的流向，我们感受了从遗传学就开始抓“德、智、体、美”的德国马业。

“马者，贵兽也”，何为“贵”？“夫毛物之类众已，能引重致远，堪托生死者独马可当”。这不仅是古人对马的评价，更是今天马在运动中核心价值的体现。今天的马已融入了人类社会，其自然能力的方方面面已被人类充分利用，而马术，正是人对马自身能力进行调动、利用，展示人的技术和勇气运用的项目。

马，这高天大地中生成的物种，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人类本着对其他生命尊重的解读，施玛勒先生自有一番主张：“有时间就把马放归牧场，运动马也不例外，只是在管理上防止马匹相互冲突受伤。”我们的德国行程中，协会安排拜会了一位许多马友熟知的人物“老拉”。祖平与他交往甚密，他是德国最大的马主，有各年龄段的小马近千匹，其小马管理方式很智慧：一座百米长马厩，分群的小马自由其间。饲喂栏是30厘米左右宽度的金属管栏，与马厩同长度。马颈伸出进食，并与相邻进食马匹选择距离。一条长长的“草龙”置堆栏外。可以想见马房周边是辽阔的牧场，可供马匹自由嬉戏。其后，对几家规模不等同业的观摩中，所见、所闻大体一致，一切场所对各种马的放牧被充分利用：遛马机、室内马馆、户外牧场，看似粗放，“猪圈岂生千里马，花盆难养万年松”，德国马人深谙此道。

德国对种公马的认定十分苛刻。一匹未满3岁的小公马最后一次认定要在一百天的时间内，每天经专家从多方面严格把关，收费一万欧元。很多马惨遭淘汰即被骟掉。不自信、缺钱，还有一道“拍卖”机会，那要看小公马有无被“伯乐”相识的福分。

在德国，每匹小马降生后，均需在协会注册，如“老拉”的近千匹小马分头在几个协会注册。注册后需烙印、烙号，每匹马均可在所在协会的网站上查找。马匹交易在德国可经民间、拍卖会等多种方式进行，但交易佣金是不可少的。民间交易费用不详，但出现问题，如果约定不具约束力，退钱就难了。为减少麻烦，我们最终选定了拍卖会，目前感觉很好。

开拍那天，一匹2005年出生的小骟马价格升到1.55万欧元时，后排发出一声呼唤，人们从最初的笑声中戛然，我们看到一个小女孩急切喊着：“快落槌啊！”，价格升至1.62万欧元时，小女孩泪飞满面伏在妈妈身上。另有一个小伙子用手机不停地与出资人，或许就是他的父母通话，价格升至1.8万欧元时停槌，小伙子和女朋友失落地相挽而去。几家欢乐、几家愁！我们是幸运的，有施玛勒先生这样的高手为我们举牌，以他二十多年的经验助我们与其他买家拼心理、拼实力、拼智慧。也感谢黄祖平的介绍，我们有幸认识了著名的拍卖师勃兰德先生，见识了那个拍卖槌的分量。

离京前在德国驻华使馆认识了魏女士，她对我们的兴趣是因她家里养马。当时我们很不在意，不曾想协会安排的行程里竟有她父母的家，一个典型马术之家。她家的马大部分是从拍卖会“淘”来的，就像在潘家园淘宝一般。据她家的朋友林小姐介绍，魏女士的妹妹是相马高手，妹夫是驯马高手。她家的马在最初淘来时，只有七千多欧元至两万多欧元不等，经过一至两年的调教，身价可达3.8万至10万欧元。那天去她家时，他们正在家庭室内馆工作。他们是舞步骑手，马匹均进入S级水平。他们真是天作之合。美味的家宴、1831年的古屋，陈设是摆在眼前的，唯有认证制度，使我等感受到德国马术十足的中气。魏女士的妹夫最近几年来，其马房管理、马术教授、马匹训练等各项均在高等级技术认证方面拔得头筹。

德国有着多层次、全方位的认证制度。我们在参观一座马术学校时，看见一些小女孩正在进行训练，据威斯特法伦马协会的乌里先生介绍，她们正在接受一个历时18天的训练。结束后，要通过一个考试，可能获得一个级别的证书，其制度化建设环环相扣，一丝不苟，有极高的可信度。德国有20多万注册骑手，与马术相关的产值50多亿欧元，仅威斯特法伦一个州的产值就达14多亿欧元，且不包括赛马工业。号称马都的瓦鞎道夫，以德国骑手协会马术中心方圆5公里范围内，就有规模不等、设施齐全的马术中心25个。国家种马场以其二百多年的历史、峥嵘的建筑规模，令人仰视。在鲁德格先生家，我们见识了把本是冲突的马术和经营完美嫁接的实况。

施玛勒先生说：“鲁德格先生是德国难得的马术领军人物，而且他的经营也是非常成功的。”在老鲁家，我们见到了可爱的朱美美，知道郑文杰也在老鲁家学习。朱美美放弃了美国圣地亚哥的阳光、海风、“云”一般的生活，享受着德国“乡村”的寂寞马术，她没有同龄女孩的芊芊细手，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对马术运动的执著，不禁更使我们更思量着海外兵团的分量。

老鲁家有一尊马的塑像，这匹马的原型伴老鲁一路辉煌走向马术障碍的巅峰。不知何故，老鲁为这匹马打了几年的官司，花了一百多万欧元的诉讼费，就是为了让这匹马在他家的后院山坡上无忧无虑地度过余生。金环压辔摇玲珑，马蹄隐耳声隆隆，催我长歌不已。

2010年1月26日早上，德国降半旗，得知是为二战被纳粹德国屠杀的犹太人降的。“提起裤子也认账”，德国，我由衷地为你伸大拇指。

感谢黄祖平介绍我认识了朱美美的妈妈，不但让我们可以混吃中餐馆，还委托美美给我们这些“中国胃”准备了调料和肉丝炒榨菜，更忘不了她的忠告：“聪明人有的是，明白人则少之又少”。我们明白从以马业为基础的马术，在中国什么都缺，缺骑手、缺健康的马匹交易环节，缺合格的马工、缺钉蹄师，甚至缺对游戏规则的遵守。形象大于思维，我们最终的缺失就是缺少启发原动力的手段，以文化呼唤引起更多社会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