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琛世界马术节：对马的热爱永不落幕

亚琛是马术的标志。就像温布尔顿（Wimbledon）于网球、温布利（Wembley）于足球，对于马术运动来说，亚琛（Aachen）就是全世界马迷心目中的终极胜地。7月中旬，《马术》杂志又踏上征途，去至世界上难度最高、规模最大、气氛最好的马赛之一“亚琛世界马术节”，爱马之心就在这里被点燃。

平日里，亚琛只是个安静的小城。它的地理位置特殊，位于德国西部边境，北接荷兰，南邻比利时。然而纵横的道路网格也没能打扰人们闲适的生活，欧洲小镇有限的人口数量、舒适的气候与自然环境让享受运动成了一种生活方式。

马术也是亚琛的标志。每年的7月中，亚琛将时间交给马术节。届时，各大马术强国的高水平骑手与骏马现身小城，数十万马迷观众蜂拥而来。人潮的涌入令大赛开始前的交通再难顺畅；当地的电视、报纸、网络，所有的新闻都让位于马术。

在这特殊的十天之中，亚琛小城迸发出无穷活力，“座无虚席的场馆、世界级的赛事、难以忘怀的氛围”——这是每个爱马人都不能错过的年度盛会。牵着手的情侣、坐着轮椅的老人、刚刚懂事的孩子……各个年龄，各种身份的人们，因为同一份爱好来到亚琛世界马术节，超过 35 万名观众就此汇聚在一起，等待一场场顶级比赛的打响。

亚琛人把“世界马术节”简称为CHIO（Concours Hippique International Officiel）。1989年，企业家阿诺德·德顿与地产商、农场主和骑手共 35 人成立了亚琛劳伦斯贝格马术协会（ALRV），第一场赛事举办于1924年。1992年，比赛正式升级为德国最高国家级马术赛事“世界马术节”——国际马联规定，每个国家只能承办一场CHIO赛事——比赛持续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

主办方劳伦斯贝格马术协会在 1967 年就曾发表态度：亚琛不放弃一切让马术节更加“灿烂夺目、值得纪念”的尝试。而亚琛确实做到年年如此，推陈出新。

每年的亚琛马术节都会和一个国家合作，让游客们体验到不一样的异国风情，今年的伙伴国则是“风车之国”荷兰。“比国粹奶酪更有荷兰味”的形象大使安小姐（Frau Antje）头戴尖顶布帽，身着蓝衬衣和红裙子，脚蹬木鞋，颈系红领巾，还是那个淳朴的邻家小妹，但此行更是作为荷德两国的马术使者来到亚琛。她轻盈地骑乘一匹骏马出现在主场馆中，笑容带着荷兰人的热情和自信，感染着全场观众。 

数十匹弗里斯兰马或排成一列，或并肩而行。黑亮的毛色、繁茂的鬣毛、高高昂起的头颈，神情高傲又柔顺。它们是来自荷兰弗里斯兰省的“黑珍珠”，拥有荷兰人赋予的独特宠爱。马背上的优雅“贵族”身着黑色华服，勾勒着金色线条，伴音乐驭马齐走高抬快步，长长的马尾随着左右步伐节拍甩动，震撼力十足。同时，荷兰皇室也乘马车出席，与各国爱好者共享这场马术盛典。

不仅是表演中，亚琛随处可见荷兰元素：郁金香花朵设计的障碍，被搬上了亚琛赛场；最具民族特色的荷兰工艺品代表“木鞋”也被当作装饰，摆放在绿茵场地上，尽显俏皮。

如果说白日的亚琛充斥着震撼刺激的顶级比赛，那么夜晚的亚琛则颇具魔幻色彩。一年一度的“马与交响乐”便是亚琛马术节特色演出中的重头戏。比赛前期，能容纳 6000人 的 舞 步 场 地 Deutsche Bank Stadium 的日夜好似在两个不同的空间——赛事过后，天色趋暗，灯光骤亮，比赛的紧张氛围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人与动物狂欢的盛宴。

“纯正美式味道”是今年马与交响乐的亮点所在。爵士乐里，美国骑乘种马、夸特马接连上场，一瞬间以为自己在 66 号公路上驰骋。一会儿 4 辆马车在 16 匹骏马的牵引下，来到场地中央，64 只马蹄一齐踏在沙地上，气势逼人，伴着快节奏摇滚乐，让人在欧洲小镇体验一把沸腾“好莱坞”的动感；一会儿“画风突变”，训练有素的小鸭子和小狗在驯马师和女儿的指导下排队形、做动作。

谁能想象在马背上还能模仿足球运动员做出高难度动作？在亚琛，一切都有可能。马背体操表演者的杂技演出永远占领着“必看节目单”的前列，躯体的柔软度总是引得观众的阵阵惊呼。随着最重量级的德国“盛装舞步女王”伊沙贝尔·韦特和 10 岁爱马Sorento 压轴登场，气氛顿时被推向至高潮——人们总是对冠军报以崇敬，更何况是在马术大国德国的马术中心，她就是优雅竞技的代言人。

在亚琛，人们的爱马之情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也难怪，在小城的市中心就矗立着查理曼大帝与宝驹的神勇雕像。千年之前，他曾一统西欧，建立王朝，定都亚琛。从那时开始，马匹便是战友、是伙伴，是一种成功和征服的象征，太多关于马的故事都留存在时间里，浸入到血脉中。

因地处交通要道，得天独厚的位置为各国骑手与马匹的交流往来提供了方便。正因为如此，亚琛世界马术节成为了体验欧洲马术氛围的最好的选择之一。作为国际最高级别马术节，今年，又有来自 30 个国家的 350 名高水平骑手、550 匹参赛马以及 400 匹表演马落地索尔斯体育公园。

世界马术节是亚琛当地最大的节日，已经成为文化传统，如同国人的“庙会”一般，只不过主题被确定为“马”。围绕着马术，五大类赛事场地障碍、盛装舞步、三项赛、四轮马车赛和马背体操赛交叉举办，二百余马具商铺目不暇接，马术表演和节目制造娱乐……在索尔斯公园，欢乐的气氛一直升温，而在这场盛大的“马民俗节”中，最不容错过的当属精彩的赛事。

不论是能容纳 4 万余观众的主场馆，还是专为盛装舞步打造的副场馆，一有比赛总是人满为患。而几公里之外的大型户外草坪则是为三项赛中的越野赛量身定做。同样是看赛，越野赛与在看台观赛的感觉大有不同，在长达 4 公里的赛道上周围，观众拿着路线图随意走动，有选择性地关注骑手和障碍。

进入赛场区域，源自新鲜草坪的芳香便扑面而来，长达 4 公里的赛道两边聚满了人群。可以见到小山坡上的土堤或树篱障碍；或者在赛道一隅，真实的木栏障碍就“隐藏”在一片木栏之中。在越野赛决赛中，骑手需要在6分55秒的最优时间内完成27组障碍，35次跳跃的高难度任务。

在形状各异的树篱、土堤、石墙、木栏等障碍之中，位于赛道中心的劳力士水沟组合障碍最受欢迎——越野赛中唯一的一个小看台就设置在此，懂行的观众们早早在周边占据了最佳位置。在这个组合障碍中，人马组合需要先跨过一道障碍，犹如进入河道的大门，四蹄入水后，连跳 a/b 组合障碍。紧接着出水伴随一个回转，面对观众跨越组合中的最后一道三连跳组合障碍。工作人员在每一次骑手即将跑至障碍时吹响口哨，观众们接到讯号，纷纷拿起手中的相机拍摄，将水花四溅、出水跃障这些最精彩的时刻记录下来。

骑手刚刚完成一个障碍的跳跃，人们追随而去，像是沙丘般地流动；年青的志愿者们每两人一组，在每个障碍前后拉着麻绳，等待骑手顺利跳过障碍，再改变绳子方向，令人们可以横穿赛道，赶往下一个障碍继续观赛。这可能是越野赛观赛的最好的方式了——一圈跟下来，连看带拍，最少要一个半小时。而热情不减的观众或者按路线重新再走一圈，或者直奔主赛场开启下一场障碍赛的观赛之旅。

在主场地外，有一方记录所有冠军姓名的“赢家榜”，榜上有名是骑手们渴望的至高荣誉。就像德国场地障碍赛传奇骑手、曾获得6 块奥运金牌的汉斯·根特·温克勒（Hans Gunter Winkler）所说：“就算为了成为这些名字里的一员，你都要拼尽全力赢得亚琛的比赛。”

对于障碍骑手而言，最后一天举办的马术节的重磅大戏“劳力士大奖赛”是最大的挑战。世界排名最高的骑手如艾瑞克·拉玛兹，史蒂夫·戈尔达，凯文·斯托特，斯考特·布拉什都参与其中，其中最被看好的当属曾赢得三站大奖赛比赛，获得“劳力士大满贯”的骑手斯考特，以及去年末在日内瓦马术节“劳力士大奖赛”中夺冠的佩德罗·威尼斯（这位巴西骑手刚刚在加拿大云杉赢得了一场五星级比赛）。同为草地障碍赛，在亚琛，佩德罗被视作斯考特最有力的竞争者。

亚琛是为数不多的坚持举办“草地障碍赛”的比赛地之一，在看台俯瞰，赛场绿草如茵，你会有种错觉，仿佛置身英超足球场。为了防滑，参赛马匹的四蹄都要在比赛前装上螺栓钉。而在亚琛，因为比赛前一夜下了一场大雨，湿滑的场地又为马匹的稳定性出了新难题。

亚琛主赛场以其面积之大而著称。因为场地大，比赛的路线更长且相对复杂，障碍的设计也比普通比赛更宽。马匹不仅要保证速度，还要与骑手默契配合，完成挑战。在赛场里，人人都是“行家”，骑手和马匹的细节表现全都逃不过观众敏锐的眼睛。如果马匹失误打落一杆，看台就会一齐发出“Woo”的惋惜声； 当 然， 如果表现得好，掌声和欢呼声也会加倍地给予那对幸运的人马组合。

面对高级别的对手、高难度的障碍，骑手很难以轻松的心态面对这项高难度挑战；同时，赛场边的各种声音、摄影师的“长枪短炮”，与马匹一同保持专注度也成为一种挑战。

7月23日是亚琛世界马术节的最后一天，最重磅的大戏劳力士大奖赛就此上演。在这场无与伦比的障碍赛中，只有尽其所能，才能体现对对手的尊重——经过积分筛选和高淘汰率的资格赛，最终只有 40 名顶尖骑手获得参加“劳力士大奖赛”的机会，这其中包括多名获奖无数的世界冠军——世界前五，其中有四位都现身亚琛。

“我会为明天的比赛双手合十而祈祷的”，曾分别在加拿大云杉、瑞士日内瓦和德国亚琛举行的劳力士大奖赛中获胜，并因此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劳力士大满贯”获得者斯科特·布拉什（Scott Brash）在比赛前一天说道。作为一位年轻骑手，32岁的劳力士代言人斯科特在接受采访时始终有些腼腆。“他一面对镜头就会有点害羞，”他的学生乔纳森解释道，“但是到了赛场，跨上马背的那一刻，绝不会如此。”

“要知道和你在一起比赛的都是出类拔萃的人马组合，而且障碍无论从高度、宽度，还是从设计的路线而言，都非常有难度。”第一位场地障碍排名世界第一的女骑师、劳力士代言人梅瑞狄斯·迈克尔斯·比尔鲍姆（Meredith Michaels-Beerbaum） 对《 马术》杂志表示，她最荣耀的时刻就是获得亚琛马术节大奖赛的那一天。

比赛是否好看，一半要看障碍的摆放。紧张的比赛开始之前，我们得到和场地路线设计师一起走路线的机会。首轮比赛路线长 565 米，13 道障碍、15 跳，骑手需要在 85 秒内完成全部跳跃。走下赛场，才感受到 1.6m 的障碍高度“名副其实”，并且宽度惊人。“倒数第二道设计为三连跳，第一跳的双横木障碍有 1.7 米宽，但还不是障碍里最宽的。”设计师如是说。

能容纳 4 万观众的亚琛赛场看台早已坐满，广告围栏外还围着几层观众翘首以盼。观众们人手一张顺序表，倒数着自己支持的骑手何时将出现在场地。意外的是，第一个出场的人马组合就未能顺利完赛：面对一道障碍时，马匹没能按时起跳，前肢跪地，好在受伤并不严重。

40位通过大奖赛资格赛的骑手们经过第一轮的比赛，成绩最好的前18位才可以进入第二轮。 全场最具挑战性的当属7 号 ab 水障单横木障碍加一道双横木的组合障碍，以及第 12 号三连跳，像法国著名骑手、劳力士代言人凯文·斯托特（Kevin Staut）等多名顶尖骑手都在此折戟。出场骑手过半，零罚分完赛的却寥寥无几。

主场作战的德国骑手当然倍受关注，每每伴着带节拍的欢迎掌声隆重出场，尤其是中国马术爱好者熟知的路德格尔·比尔鲍姆（Ludger Beerbaum）和梅瑞狄斯·迈克尔斯·比尔鲍姆，但他们均未以圆满的成绩结束第一轮。直到第 28 号骑手，奥运会金牌得主、劳力士代言人埃里克·拉玛泽（Eric Lamaze）出场，面对难倒多名骑手的第 12 号 abc 式障碍，他轻盈跃过，完成三连跳，让人感叹老将宝刀未老。

戏剧性的一幕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原本布满乌云的天空，当小将伯特伦·艾伦（Bertram Allen） 的 爱 马 Hector试图跃过场地中央一道的障碍时，突降大雨——马匹出现拒跳，这位潜力无限的劳力士代言人就此遗憾退赛。“这就是Aachen”，解说在一旁有些无奈地说道，“这里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两轮比赛过后，仅有 4 位骑手以两轮零罚分的成绩获得进入附加赛的资格。令人惊讶的是，其中有两位都是女骑手——正如赛前梅瑞狄斯曾对《马术》杂志说的那样，“高级别赛事上女骑手的身影越来越多了，排在前列的女骑手人数也在增加。”她们不以参赛人数说话，却用骑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附加赛上，第一位出场的荷兰骑手Marc Houtzager 顺利完赛。紧接着葡萄牙女骑手Luciana Diniz在压力之下缩短路线，冒险选择小圈回转跃障，刷新完赛时间。或者去奋力一搏，或者只保险守成，面临抉择的比利时骑手 Gregory Wathelet 最终决定拼一把：他同样选择小圈路线，终于以 46.6 秒成绩超越 Luciana，夺得大奖赛胜利。而最后出场的美国女骑手 Laura Kraut 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本来有机会再次刷新时间记录的她在最后一道劳力士障碍中不小心带落一杆，无缘前三甲。

最终，在众多名声响亮的大骑手的衬托下尤显低调的比利时人Gregory Wathelet惊险夺冠，赢得了劳力士大奖赛100万欧元的奖金。待荣誉加身，被问到将如何使用这笔奖金时，他却说“以前我也曾几次以零罚分完成首轮大奖赛，但最终都没能拿奖，现在我终于实现了梦想。赢得这场赛事，我知道我的名字会被刻在这里，奖金已经不重要了……冠军不是我一个人的，没有我背后的团队，和Coree（冠军马）的精彩表现，我也不能站在这里。”这番诚恳的话语赢得了在场观众的一片掌声。他的下一站将是加拿大云杉——劳力士大奖赛今年的第二站，“我当然想像在亚琛一样，在那里赢得冠军。”Gregory 自信地说。

随着“劳力士大奖赛”的结束，亚琛世界马术节也正式进入告别阶段。欢送仪式上，所有国家的骑手代表又重新上马背，骑快步出现在场地内。全场4万名观众举起手中的白手绢，赛场上的骑手也拿出白纸巾，相互对望，随着音乐上下摆动着手臂。

此刻飘着小雨，但所有人都不曾离开，留恋着、庆祝着，直到最后一位骑手离场，直到音乐结束——在亚琛，你一直能体会到马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性，可此时此刻，马又不是最重要的。竞赛、欢聚、人马间的伙伴关系，这几个关键词，像屋脊和支柱，撑起亚琛这场立体而丰满的马术盛宴。

亚琛是值得爱马人一去再去的地方。人们对于马的热爱在亚琛被点燃，就不曾熄灭；正如亚琛世界马术节虽然落幕，离开的人却只当是新的开始，对于马的热爱在亚琛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