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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中外事,一脉解纷纭

2022-8-22 09:03|来自: 《马术》2016年12月刊

摘要: 从海澜的马文化博物馆出来,内心被一种深沉而宏大的情绪萦绕着,思想的野马在古今中外的历史长河中奔突驰骋,久久不能平静,而所能用语言表达的却是那么少,那么浅。可既然有所感,便要努力捋一捋思绪,方不辜负了创 ...


从海澜的马文化博物馆出来,内心被一种深沉而宏大的情绪萦绕着,思想的野马在古今中外的历史长河中奔突驰骋,久久不能平静,而所能用语言表达的却是那么少,那么浅。可既然有所感,便要努力捋一捋思绪,方不辜负了创作者的一番良苦用心。

曾听过这样一种说法:人类推动自我进步的过程,正是思想速度拼命追赶科技发展速度的历史,只是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的思想永远比技术慢了一步。近五百年来,由技术进步带来的人类活动的巨大变迁是过去几千、几万年的累积都所不及的。我们的思想又被落在了哪个层次了呢?我们又能做什么才能追赶得上?

在江南这片温润之乡,金戈铁马、驰骋疆野的记忆早已尘封在了千年前的土地上,马的再次出现像是一个陌生的到来。然而如今在全球的商战中纵横驰骋的企业届骑士的胸中无法不奔涌着中古时代的豪情。可是那么多内心的豪迈该如何带动身体也一起奔驰,达到身与心的共同释放呢?工业生产的机器不免带着冷漠和僵硬,那么唯有马了,原来它一直在那儿,还好它还在那儿!或许在与马进行的缓慢的交流和彼此感知的过程中能让我们慢下来,静下来,思考过往和前程。

穿越历史,饮马长河

和人类一样,马族也有一部漫长的进化史。马作为一个新物种出现于第三纪的始新世,那是始祖马生活的时代。在洪荒的地球上,新生命显得孤独,它们在进化中似乎等待着人类的出现。大约在公元前四千年,在欧亚大陆交界地区,也就是今天中国西北部土库曼斯坦等五国,气候温和,水草丰美,孕育了高加索人。他们起先驯养牛羊等温驯的动物,为人类提供食物、衣服以及生产用具,但当牛羊的活动范围不够时,牧人就需要有能力驱赶牲口觅食。畜牧社会转变为游牧社会,马匹就成了人类最佳的合作伙伴。

自从人类驯化了马,历史便开始了新篇章。当青铜时代来临,大约在公元前两千五百年,发展出了用马、牛等大型动物拖动的原始马车。这种马车并不大,最初只用于载重,轮子仅是两块大圆木。公元前两千年左右,马拉的轻车成型,快速的马车大大扩展了人群的活动范围。这一地区随着气候的改变,加之人口的增长,越来越不足以供养生息,于是高加索人开始向外扩张,战马与马拉战车也就自然而然地被用在了战争中。

商王国西边的附庸小国西周得益于西北草原的良马而在武装力量上足以抗衡商,进而取而代之。大秦依靠强大的军事实力横扫寰宇,统一中国,在后人心里埋下了终归一统的种子。大汉为抗击强悍的匈奴骑兵而不得不大力发展自己的骑兵部队,改善骑兵装备,鼓励民间养马,以强大的后盾最终将匈奴打得一蹶不振,取得中原较长一段时间的安定。到东汉末年,三国鼎立,两晋势弱致五胡乱华,中原大地经受突厥、吐蕃、南诏、回鹘、契丹等游牧民族的长期掳掠。起于鲜卑的李唐深知拥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力量有多重要,依靠马上实力和军事策略,一步步取得整个国家的政权,开创了至今荣耀华夏后人的大唐盛世。这个由众多游牧民族交融混居的朝代,民风尚武且骑射之风盛行,马匹即便退出了战场的征伐依然在宫廷和民间展现着无尽的活力。

从马博物馆的收藏馆里,就可清晰见识中国历代的骑马图景。在以马为题材的艺术创作上,雕塑比绘画更为普及。陶俑、三彩马、骑马侍女像等,不过大多表现骑马情境的雕塑均是非三彩的泥塑。在各种骑马造型里,仕女的骑马像占了很大一部分。仕女们还有她们的婢女,往往被塑造成女扮男装的形象,她们骑马的姿态既妩媚又飒爽。此外还有一些表现舞马和打马球的塑像,有不少马球手还是女性。匠人们一定对这种马上游戏十分熟稔,所以才能捕捉到最有艺术性的瞬间。一幅幅尘封了的古人生活图景重现眼前。马具、饰品也如历朝历代的服饰变迁一般,在马身上有着明显的体现。汉马刻板而唐马奔放,这是人们对两个盛世王朝的马的造型艺术风格的总体印象。

可惜到了宋朝,马在中国的明间生活中逐渐消失了身影。建国之初就只有半壁江山的大宋,太祖赵匡胤为了防止他“黄袍加身”的上位之路再度重演,发布了禁止民间养马的命令,整个朝代严重重文轻武。武备不振,只能靠经济力量支撑国家的统治,以向北方的强敌缴纳岁币来换取和平。没有军事实力的支撑,富庶只会成为“野蛮人”垂涎的口中食,最终被驰骋在马背上的民族——蒙古吞噬掉。蒙古人以其铁骑横扫欧亚大陆,建立起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帝国。

平行时空内,中亚及欧洲大地上不断上演着帝国的崛起和衰落。欧洲历史上第一位建立不朽功业的帝王——亚历山大大帝领导马其顿伙友骑兵席卷希腊世界,征服了小亚细亚、两河流域、埃及以及东部地中海大部分地区,建立了一个跨越亚洲、非洲、欧洲的大帝国,促成了希腊文化与埃及、两河流域文化的结合。后来的波斯帝国、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无一不是建立在强大武力的征伐之上,骑兵作为战争中最锋利的剑刃始终发挥着巨大的动能。

随着历史的进程,到了中世纪的西欧,进入了一个带有深刻骑兵烙印的时代,在欧洲历史上甚至将这一时代称为骑士时代。欧洲的骑士文学中,往往把这些骑马武士描写成勇敢、忠诚战士的象征,十字军骑士,传奇般的黑骑士和圣殿骑士团等等,他们恪守骑士的准则,是现实生活中的英雄。英国诗人乔叟说,他之所以热爱骑士制度,“是因为这种制度崇尚真理、荣誉、自由与礼节”。成为骑士是每一个中世纪西欧少年的梦想。

大航海时代,马成了征服新大陆的头号功臣。西班牙人征服中南美的过程,可说是人类历史上最丑恶的一页。印加人的武器只有青铜和石英石制成的刀剑,他们也从来没见过马匹,快速奔驰的战马和骑在马上的火枪手,不是这些印加战士可以抵抗的。西班牙人依靠一百八十六个战士,二十七匹马便征服了庞大的印加帝国。那时没有检疫,白人带来的瘟疫、天花、伤寒、霍乱、性病等等,在不到一代的时间之内,使得印加帝国人口锐减,有些地区死亡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这些因为虐夺者的贪婪而给美洲人民带来了灭顶之灾的马匹得以长久地在这辽阔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后来英法征服美洲大陆,更轻而易举。新大陆的发现使得亚欧人民拥有了更丰富的食物,玉米、红薯、马铃薯、南瓜、花生等,大片本来不能生产作物的土地,都有了富饶的产出,大大扩大了粮食的供应,促进了全球人口的快速增长。

从印加帝国掠夺来的巨大财富,注入了西班牙的市场,飞快刺激着本国的生产和消费。大量商品的生产又促发了重商主义以及后来的资本主义,进而引发了后来的工业革命。从此以后工业生产取代了农业生产,一跃成为主要的生产方式。

可叹的是马匹帮助人类走向工业革命,却也加速了它们退出历史的大舞台。

这一时期的中国,精于骑射的满族子弟跃马踏破了大明的万里长城,清王朝建立。然而站稳天下后的八旗子弟养尊处优,犹如富贵纨绔,两三代后,到康熙晚年骑营的作战能力已经不足称道。而湘军、淮军都是以乡勇为名招募的私人部队,国家无力指挥调动。乾隆年间来京考察的英国使团未能得到觐见皇帝的机会,不过他们延长了考察时间,回国后汇报的结论是:这么庞大的帝国实际上组织非常松散,几乎没有国防,军队的装备只配成为仪仗队,而不是作战队伍。他们的考察确实做得很到位,后来清廷在面对列强瓜分的时候,毫无抵抗能力,彻底沦为俎上之肉。

1939 年 9 月 1 日,波兰骑兵团偷袭德国集中营,却遭遇了德国的坦克和摩托化部队。敌人密集的火力使波兰人连调转马头后撤的机会都没有,包括上校在内的 20 名骑兵全部丧命。纵横人类历史几千年的骑兵以这样悲壮的结局正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走下了战场,工农业生产也已有机器承担,更不需要穿梭于驿站之间,马在未来将何以立足?好在欧洲人找到了答案,马得以在奥林匹克的赛场上获得新的生命价值。

追根溯源,与思考者同行

你也许会思考: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马术都起源于战争,为何今天马术在西方传承了,在东方却没落了?为什么同样的起源,却是完全不同的结果?从何时起东西方两种文明开始分道扬镳了?

思考者回答:“其根本原因在于文明方式的不同,西方是一种利益的价值观,而东方是一种伦理的价值观。”

东西方文明方式的不同也许从最初成型的不同饮食文化中就可见端倪,而后逐渐走向更远的分离。时至今日,欧美饮食仍以食肉为主,蔬菜、水果为辅,而旧中国大范围地区,少有林地和牧地,平民百姓基本以素食为主。

食肉的游牧民族需要壮年领袖,当老年领袖不肯退位时,壮年领袖就会用武力推翻自己的父母,而不必顾忌会被道德伦理的捍卫者所口诛笔伐。从希腊神话和史诗中就能见识希腊文化的一些特质。希腊神话中的众神都有凡人一样的性格,有人类所有的弱点。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塞德》所记述的故事在我们中国人的道德观念来看有些不可思议,但在希腊史诗中却被歌颂。希腊人辉煌的战功和历史上的扩张乃是出于欲望,欲望本是自私,自私激发动力。

古代欧洲一直以来都是战斗群体统治土著居民,战斗群一定要保持长期的战斗精神。战争、掠夺和占领,使印欧民族体的欧洲社会具有强大的进取心和积极性。他们对于战斗技术的执着,可以从奥林匹克的传承中看到。奥林匹克运动会乃是希腊地区印欧民族定期的竞技聚会,是为了考验武士们的武艺,而不是为了娱乐。这种尚勇好武的传统,一直到今天仍是西方社会和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

这种性格观念和文化特质同中国农业文明所呈现的道德观念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农业社会的生活缺乏这一诱因,农业村落尤其是在掌握水利之后,不必经常开发新田地,就形成了在相当长时间内安土重迁的小区域。没有发展出同样的好武精神,也没有经常迁移和掠夺的传统。夏商时期逐渐形成三种价值观:对亲人组织的重视;对传统的重视以及对知识的重视,数千年来构建为影响中国人行为的价值尺度。后来西周代商,周人将其成功归于上天的眷顾,而天命垂爱那些照顾百姓的王者。这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文化基因,意味着国家领袖必须具备道德修养和能力。“天命无常,唯德是亲”的观念,从此留存在中国文化传统之中达数千年之久。

亚历山大自诩为“宙斯之子”,将人间的君王和天上的上帝画上了等号。后来亚历山大英年早逝,庞大的帝国也随之解体,埃及、亚洲、马其顿和印度分别为他的四个部将所统治,每一个王国都模仿亚历山大大帝自称为皇帝。君位是神的恩宠,其中并没有选择德行与功绩的意义。希腊的政治制度基本上是列国并存的形态,亚历山大帝国并没有持久改变这一特色。

对比中国古代的面貌和欧洲印欧化过程中发展的面貌,我们看到其间各自保存的传统,终于在后来的两三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分道扬镳,各走各的道路,中国人选择了定居的农业,欧洲的古代人类则是不断地征服和扩张,各自发展相应的价值观念和社会制度。

中古时代晚期,欧洲发展的形态可谓脱胎换骨,从僵化呆板的宗教专权和粗糙的封建制度,到思想、经济、社会各个方面都经过挣扎,摆脱旧日的包袱,创造了后世欧洲现代文明的发展契机。欧洲内部长期的群族林立,却保留了欧洲文化的多样性,使得欧洲的历史发展出“隔舱”的保护功能,在有内外挑战的时候,各种异质性的特色,使他们可以从许多选项中找到恰当的适应方式。马术能够在奥林匹克的赛场上得以传承也正是得益于此。

中国在唐宋以后,也是由于所谓“蛮族”入侵,重新寻找自己的秩序,从文化的古代渊源再次复兴。可是中国的儒家却走向了理学的僵固结构,这一正统思想和政权的结合,将中国带向内敛,并丧失了唐宋时代多元的活力,形成一个过度同构的单一文化。这可能相对减轻了内部的冲突,老百姓一般会有比较长期的和平日子,但是同构性过高的社会,缺少许多可能的选择,面临变局时缺乏弹性的调节。

中国近代的屈辱历史,或许可以说是为这千年以来积累的文化瘤毒进行的一次大手术,付出的代价之大,痛苦之深,足以让我们彻底反省。对于拥有绝对优越感的人们来说是不会怜悯弱小者的天真和无知的。经济、军事、文化实力不在一个量级上,不可能得到同等的尊重,对方只会将你视为一个低级者,而低级者的痛苦是无关紧要的。“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们又怎么可能会像尊重同类一样去在意虫蚁的死活?

弱者的呻吟是多么的无力!你能够指责侵略者的残暴和泯灭人性吗?你在诅咒恶人终将有恶报的时候,对方想的却是以上帝的名义让你摆脱愚昧,走向光明,而为了构建一个世界共荣的社会,这点流血是有必要的。人类历史的征伐不论有多少荼毒和杀怒,只要结果是辉煌的,几十年几百年之后人们终究更在意他们所带来的进步意义。中国历史上汉人地位最低的时代,元朝,到今天了,我们不也只会津津乐道当时我们的领土达到了怎样空前的规模吗?道德伦理也只不过是一个地域文化圈子内的人们为了能够和平相处而逐渐衍生出的约束法力而已。

不破不立,人类每一次的进步都是摧毁之后的重生。那些因长期沉溺在安逸之中而产生的堕落和腐败的瘤毒总是要经过切肤之痛才能彻底清除。好在中国终于走出了近代以来的百年屈辱历史。现在是中国的崛起,而欧美的“现代文明”正见其颓势,我们又将怎样从这颓势的继承中开辟出新的机缘,为全世界的发展开辟新的方向,走向全球共享的盛世呢?

到底是东方影响西方,还是西方同化东方都不是一个可以下定的命题。游牧民族的铁骑和战车沟通起了欧亚大陆,中国人发明的火药、指南针促进了大航海时代的到来,美洲的财富刺激了人类的生产方式从农业化走向工业化,非洲的农奴给予生产以巨大的动能,由无惧无畏但同时也功利至上的欧洲人传播开拓,最终发展出现代文明,使得政治、经济、教育、科技全面走向新时代。

从差异到融合,在融合的过程中很多文化失去了它存在的土壤,枯萎了也是必然。你不能否认某一个民族,某一片土地上孕育的人们所创造的价值不足以称道而有所轻视。上帝的分工不同,每一个都是文明发展中不可或缺的一环。那些丰富的过去,无论是盛世繁华,还是血雨腥风,无论是屈辱还是荣耀,都成为我们今天无尽的谈资和生存智慧的借鉴,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

在当今时代,依赖科技的发展,全人类正走向一个无法回避的大统一,一个跨国大企业就能将全世界的物资和人才聚拢到一起。海澜的名马展览馆,就将来自 30 多个国家的 43 个品种共 48 匹活体名马汇聚在一起。这只是一个例证,我们现代生活所需的哪一件物品不是全人类智慧的结晶?希望在这个世界文明共享的时代,人类的思想能够跟上科技的步伐,在携手解决许多共同面对的问题时,探索出一条通向共同繁荣的光明大道!

文/丘橦 图/方宜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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