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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回忆——骑在高高的大兴安岭上

2011-7-19 16:10|来自: 《马术》2010年8月刊

摘要: 北京,六月的盛夏。哈达铁,我的骑术启蒙教练,打来电话。“家乡有个骑马活动,你跟我去一趟吧。”老哈说话,总有股特别的味道,不是命令更不是请求,却让人有种必须追随的冲动。于是,在南苑机场,和几十位马友聚了 ...


北京,六月的盛夏。哈达铁,我的骑术启蒙教练,打来电话。“家乡有个骑马活动,你跟我去一趟吧。”老哈说话,总有股特别的味道,不是命令更不是请求,却让人有种必须追随的冲动。于是,在南苑机场,和几十位马友聚了,先飞海拉尔,再乘中巴,到达活动的集合点,牙克石。那是大兴安岭下来,进入呼伦贝尔草原的地方。

就像进攻前的作战会,暗暗的会议室里, 对着巨大的等高线标示地图,活动的总指挥,老猎人,巴树恒书记,作了出发前的部署:"我们将用两天的时间,骑行进入大兴安岭西麓,以逆时针的方向,划一个圆,回到出发地,一百公里的圈程。一路上,要翻山岭,要钻山沟。道路么,就是在原始森林、草甸、溪水中,整个马队,自己踩出一条路。“

活动的主题:牙克石骑马日。
活动的要求:安全。
会议,大致就是这样了。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长途穿越,有种新奇和期待。黑暗中,找到自己的木屋,洗洗睡了。

阿甘在我身边

第二天早餐后,每个人多了一个绿色军挎包,里面是两天的给养。然后,每人分到了自己的马。我分到了一匹黄色的小马,臀部有烙号:14。于是,我就给小黄马起了名字,“黄14”。名字是有来历的。 它取自“黄色14号!”不知道的,可以搜索一下。这是一个伟大的称号,属于二战德国王牌飞行员马尔塞尤,一个我喜欢的故事。马尔塞尤告诉了世界,击落敌机,可以是一种艺术。

活动的组织是严密的,我们被分成几个小组:红色、黄色、粉色等小组,我在粉组,“黄14”的耳下,挂着一根粉色的标识带子。粉组组长,老石,北京某公司董事长。壮壮的,笃厚沉稳,总是带着让人信赖的微笑,是有着20多年野外骑乘经验的北京马主。

组员之一,白衫,女,央视的编导,听说专门负责给崔永元攒节目。2年左右的骑龄。

组员之二,张江霖,女,北京某公司董事长。经常看到她在全国马术比赛做裁判。2年左右骑龄。

组员之三,楚乔,女,央视五频道的编辑。西部绕桶赛的佼佼者,有些骑功,在北京有自己的马。

当然,粉组还有几个组员,清一色好骑手。全是男的,就,不介绍了。总之,粉组的阵容,还是,挺像样的。

纪律宣布了:原始森林中,依组次序行进(以便请点人数);不许掉队(有猛兽);不许抽烟(防火);解(野)手的,两人以上陪护。

火力也布置了:队伍首尾,都有一支枪。

然后,就出发了。

我们一骑紧跟着一骑,在密林中钻行。队伍中大部分是三河马。这些看起来小小的马。有着出色的本领:遇山,无论多陡,能上能下;遇林,能钻能绕;遇水,能趟能跳。巴书记领头,他会看草色,避开沼泽、陷坑,大家跟着他,几十骑走过,已经踩出一条依稀的路径。我的“黄14”,一如他的绰号。聪明、勇敢、忠实。几个小时后,我们已经在内心契合了。我可以想跑就跑、想停就停。有这样的伙伴,此行怎能不爽!于是,想起发现“黄14”的伯乐。

我们的阿甘:阿甘的原型是个美国兵。他的身上有着黄继光挺身而上的勇气和雷锋焦裕禄式的奉献。我喜欢阿甘,一个纯粹的理想化身。难忘阿甘,希冀着能与这样的人为伍。当然,这样的人,在现今世界中,比较,难见到的。这次,在北方的大兴安岭上,我看见了。而且,一次就看见两个。一个叫李勇钢,另一个叫王朝晖。

李勇钢,是黑美人马术论坛的主人,也是这次活动的发起者。多年来,勇钢同志一贯朴实的为马界奉献着,大家叫他阿甘。

王朝晖,北京的马主,人称晖子。见过一两次面,听说他有项本领:多难对付的马、不让上笼头的生马,他都能捋顺。

这两个人,解决了这次活动的一个最大难题:安全。客观地说,在这百里穿行中,每一骑会遇到几十次出事机会,那么这几十骑加起来,就是几十的平方,几百次出事的可能了。深山老林里,摔伤个人,怎么救护呢?那里面,别说救护车,手推车也进不去。那就只有一条路:整个穿行中,不能摔人,根本就不能摔下来。听起来天方夜谭,不能置信。

但是,世界上总有奇迹出现(特别,是在有阿甘出现的时候)。后来知道,阿甘们是这么干的:他们在大队之前,就背了行囊到牙克石。在老巴书记的关照下、在当地组织的配合下,阿甘们开始找马。阿甘们的目标:找最安全的好马。标准是严格的:马要会基本骑术技能(有些马,经过阿甘们突击培训,也过关了),要温顺、健康、耐力……找了一拨又一拨,当地的马找光了,就去草原找;草原上找光了,又请巴书记从东旗调;还是不够,那么,挖地三尺,在拉车的驮马里找(后来,真的有匹驮马入队,表现不错)。

阿甘们这么干,当地的马倌们有意见了:这两个人真烦,不配合了。前面说过,敢称阿甘的,那都是兼具了黄继光和雷锋焦裕禄的全面品质的。所以,在草原烈酒的配合下,一场场的思想政治工作,一波波的现代马文化洗礼,春雨般撒进马倌们干渴的心田。马倌们看到:没人能近身的马,阿甘给上了鞍子,又踢又立的马,阿甘给骑顺了。他们还看到,阿甘们给每一匹选中的马,做了编号,起了名字。他们不知道的是,阿甘们一夜夜的研究、讨论,将几十匹马,按每匹马的特性,参考即将到达的每个马友的特点,捉对搭配(这工作,好像,已经超越了伯乐的范畴,进入红娘的领域了)。

写到这里,我就想,当年在德国准备奥运,瞪着眼睛到处找马。要是把阿甘们请去,也许早就事半功倍了。有些事,先要敢想。然后,敢干。最后,拼命干。事情就成了。再次感谢我们的阿甘。这次穿越,没有一个马友,因为马匹的质量而落马、受伤。

野孩子,其实很温柔

西部骑乘极具特色,受到许多人的喜爱。美国西部大片里,塑造着一个个勇敢、正直、诚实的牛仔英雄。在野外骑乘中,西部牛仔是一支主力军。我们的队伍中,就有这么一群牛仔。有几个,是专业级的。

印象最深的,是武强。小武,央视编导出身,酷爱西部骑乘,在北京奥运村开了一家有名的牛仔酒吧(据说,将是众马友再次聚首的场所),取名“野孩子”。和他形影不离的,还有个叫大顺的,标准牛仔,野孩子。

野孩子们,都有着彪悍的身体,牛仔帽下,是棱角分明的脸,修剪整齐的络腮胡子,笑起来,有力的嘴角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平静的眼神透着一股练达。

野孩子们,玩的专业:专业到皮具、刀具的各个细节。他们特制了护具,在膝盖等等挂蹭部位,用的是厚重的牛皮。半路上,我的“黄14”的肚带松了,有滚鞍的危险,我必须在皮带上打一个新孔,再束紧。深山老林里,哪里去找打孔钳呢?野孩子骑着马过来了,解开鞍囊的皮条,递给我一把打孔钳。这么个小玩意,我在北京的马房里有好几把,但现在这把,救命的啊。宿营的时候,野孩子们打开行囊的垫子,躺或支坐着。手里的刀子,一块块切着罐头里的肉,再慢慢送进嘴里。他们就那么安静的待着,好像这深深的山林中,有什么在等待。

野孩子在追求一种味道:树林厚厚的草下,藏着沼泽,为了安全,我们都踏着前边马的蹄迹行军。野孩子们不受这个约束,他们会看草色,能单手持缰,在树林中奔驰。时而从队伍旁边掠过,时而驰上高高的山梁,像那些插着羽毛的印地安人。到了宽阔的草地上,全队被分组奔跑。野孩子们,结成一组,四人并鞯,单手持缰,整齐步伐,策马徐驰。和西部电影里,那种经典镜头,一模一样。住马一旁,看着、品着,实是享受。

野孩子们,是心疼马的:遇到休息,野孩子们就卸下重大的西部鞍,折根树枝,赶着蝇子,牵着马,在树林里、在河边,遛了又遛。他们遛马的时间,是对得起爱马二字的。这次穿越,看到了一拨野外骑乘的马友,都是那么专业、那么的“野孩子”风格,从他们身上,体会到许多。

回到自然

大兴安岭西麓的森林,是白桦。要耐住零下五十度的极限,白桦长的很慢,海碗口多粗的,已经一百多年了。白桦林疏密有致,长满坡岭。疏的地方,会有大片的草甸,厚厚的草及到马肚高。风吹过,摇动的草海上,浮着一朵朵挺立的花;有的坡岭,白桦林密密的。停住马,向里面望,青白色的白桦树干反出冷色的光。看久了,就像眼前对着一面巨大的白墙。

花和女骑手:长长的队伍在行进。不时有快马掠进草海,骑手们一次次镫里藏身,拈回一朵朵艳艳的花。

花,都送到女人手里。然后被细致地戴在胸前、发髻,插在波浪形牛仔帽边边上。一路走,一路采,一路戴,队伍里的花越来越多,越来越美。

女人是美,骑在马上的女人更美(尤其是近看)。紧束的骑装下,粉白黛绿,少了矜持,多了英气,倜傥中透着妩媚。赏美的最佳位置是在队伍中间,看着前后,女人和马,柔婉和力量,天赐美景。美。美得醉人。

有人在马背上唱起了歌,歌声在白桦林里飘着。听歌的人,也禁不住唱起来。想起了主席那首为女民兵所作,词在马蹄得得声中一个个从记忆中流了出来“飒爽英姿五尺枪,不爱红妆爱武装。” 老人家要是看见眼前这支队伍,会不会给我们留下另样的词句呢?伟人的心思,我辈也只能臆想了。

远离城市:高高的山岭,还是有物理作用的。它隔住了喧嚷,隔去了所谓的文明,也挡住了庸俗。

手机都关了(根本没有信号),心也干净了。人们,回到了原生态。这一行人似乎默契,没有商人式的试探、没有虚假的恭维。真诚的眼睛、怡足的神情,是队伍的主旋律。 就这样走着、享受着,直到夜幕降临。宿营地里,马卸了鞍,两个一组,用绳索拌在厚厚的草地上。篝火点起来了,有人打来几堆艾草,抓一把,丢在火上,一股股烟,飘散开来,蒙蒙的笼住了营地。晚餐开始了。诱人的羊肉、浓香的烈酒,似乎要把马背上颠了一天的乏累驱走。人们的情绪,也就跟着澎湃了。

老巴书记先吟了长诗(自创),草原的美、家乡的情,浓浓的,飘荡在人群中;

措东的藏歌,高亢热烈,把听者的思绪从这高高的兴安岭,引向神秘的西域;

楚乔的花腔,极高的音域,灵巧的变换,配合那洒脱、利落的动作,现出这小才女的专业功底,让人回味无穷;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张江霖的一首赤壁怀古,气势豪迈,昂扬英发,一身骑束,风度翩翩,真个有羽扇纶巾,周公子的味道。

情意、酒意都浓的是三个蒙古汉子:哈达铁、乌恩、三宝,他们手搭着手,肩并着肩,像一堵结实的墙,一边转,一边唱,悠悠的蒙古长调,有力的跺脚,引的一双双饱含酒精马靴,也跟着整齐的跺起来。过瘾啊。

唱到兴头时,璐璐就轻盈的上去伴舞,飘洒的骑手装,就着专业功底,灵活娇健,婀娜多姿,看得人美不瑕目。瞧着这场面,我着急,也想冲上去,抒发抒发。但,肚子里仅仅那几段KTV学会的小曲,没有字幕提示,连歌词都记不下来,还抒发个啥子(所以说,人年轻的时候,作些艺术训练,还是必要的)。

是夜,篝火边,畅怀、畅饮。皆痛醉(次日,有人因此,掉队)。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格外的早,暖暖的洒进营地。在周围一片巨大的鼾声中,钻出了单人小帐篷(纳闷,这窄小的洞,夜里是怎么爬进去的)。远处,饮马的人,披着灿灿的阳光,从河边回来了。那里,黑熊留着新鲜的脚印(夜有不速之客)。

这一天的行军,路线弯曲,景色更好。有的地方,坡太陡,人要牵着马走;有的沟,深深的草,高过马背,队伍只有上半身露在草尖上,像悠悠的游着。望不尽的白桦树,静静的守在那里,看着队伍蜿蜒穿过。时不时的,马儿打出一声响鼻,给这寂静的山林,添了许生气。我们时而走着,时而颠着,遇到平坦处,便驰骋起来。奇怪的是,头一天累得不行的那些人,这第二天,劲头都上来了,他们自己说,也不觉得累了(当然,屁股疼,不计算为累)。

傍晚,转过一道山,马儿们都开始加快了脚步,好像在追赶什么。马倌们说,快到家了。

永远的爱,永远的痛。

到家,就是回到出发地,那里有几十间马厩,还有正在施工的建筑。有欢迎的人群,有记者采访。

马,卸了鞍子,散放在绿茵茵的草地上。“黄14”和几匹马,在毡房边的僻处,低头嚼着青草。旁边,组长老石,认真地擦拭着他的鞍具,好像在准备下一次的出发。

坐在草地上,看着“黄14”,想着就要和这相处两天的伙伴分手了。隐隐的,一种熟悉的感觉,又从心里泛了出来。我想起了阴雨中的里森贝克,那个黑黢黢的早晨,那辆挪威牌照的运马车,仿佛又看见帕布罗正被仔细地穿上马衣、包上一层层护具,仿佛又看见离去的马车,和那巨大的车轮,甩起的雨水。一个身影,出现在旁边的草地上,是张江霖。她骑的白马,挨在“黄14”的旁边。她看着那白马,半响,转向我,问:“我想把他带回北京,你看怎么样?”那种感觉,隐隐的又上来了。我不想给她什么建议,因为,我知道事情最后的结局。

我越来越清楚,在上天赋予的自然界中,马给予人类的,远远超过绝大多数人所理解。马带我们进入了另一个精彩的世界,带给我们另一样的生活;马儿们每天,只是要求些青草和燕麦(花费远不及人挥霍的一顿饭)。很多马的一生,是不幸的,主人肆意使用着他们的青春(比如,披着慈善外衣的博采);在他们身上发泄着急火(低劣骑术的一种撒气方式);在他们的伤病需要救助的时候,主人们袖手,说无能为力;在他们衰老时,抛弃他们。然而,马,没有抱怨。几千年来,一代代地,默默向人类奉献着。世界就是这样,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力、渺小。看着脚边静静吃草的“黄14”,还有他旁边的小白马,我再一次,在心里,为他们的命运,祈愿。

文/黄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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